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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三章  (第1/4页)
    第三章    一部黑色大房车驶过来,他拉开车门,请我进去。    在他眼中,我已酩酊。    他一定在想,这个女人,每次见她,都醉醺醺。    我只得上车,同他说:“我并不是回家。”    有点得意,笑嘻嘻地看着他,等于说:阁下不是要管闲事吗,管出麻烦来了,看你怎么安置我。    他似尊重陈国维,我可以放心。    他嘱司机往陈宅驶去,半路上,我叹口气,放下这个游戏。    可惜我只是姨太太,否则真可以借酒装疯闹一场,现在倒怕他笑我活脱脱贴切身份。    我说:“请往统一会所。”    他镇静地说:“统一打烊了。”    “这么晚了吗?”    “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。”    我想客套几句,舌头大起来,不听使唤。    “那么请往落阳路,公寓在装修。”    钟邺马上嘱司机改道。    我说:“朱先生改天到舍下来吃顿便饭。”    他颔首。    一直把我送到门口。    意料之外的是,开门迎出来的是国维。    “国维,”我踉跄地走过去,心里无限欢快。    他冷冷扶住我。    我站住,看到他厌恶的眼神。    也许真醉了,也许忍无可忍,忽然之间,眼泪当着外人的面,籁籁落下来。    他把我的头拨向一边,按在他肩膀上,不让别人看见我的眼泪,同钟邺寒暄。    客人知趣地离去。    人一走,他就把我推开。    我瞒珊地追过去“国维…”    “你怎么搭上他的?”    我怔怔看着他“人家在路上碰到我,送我一程。”    “你看你那样子,成日就是灌黄汤!”    我坐下来“我不喝好不好?”    “这是你自己的事。”    他走开。    我追上去“国维,你是不是要我走?”    他抬起头“你要走?我叫人来替你开门。”    我僵在那里。    他转身回房,大力关上门。    我总是说得太多。    像言情戏中愚昧的女角,在街上碰见丈夫挽着女友的手,还追上去问:你不爱我了吗,你不爱我了吗?    既然到这种地步,实在下不了台,不能收拾,只得开门走。    我轻轻掩门,并不想惊动他,虽然即使听见声响,他也不会追出来。    到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,倦极而睡。    一整夜做梦,是什么人?冷笑地问我:你怎么回去?出来容易,回去难,你怎么样回去?    在梦中我努力与那人争辩,他背光,我看不清他的样子,记得自己一直说:不回去了,再也不回去了,声嘶力竭地喊出来…    许久没有在晚上睡觉,难怪不习惯。    醒来时一身大汗,梦里记忆犹新,冲口而出“为什么回不去?根本没人知道我出来过!”    谁?谁是质问我的人?    他的轮廓那么熟,我打一个冷战,会不会是母亲?    她在各式各样的噩梦中以强者的姿态出现,我永远是被害人,不得翻身。    为什么?    必须要见周博士,在她那里寻找答案。    来听电话的是她本人。“今日时间都约满了,除非是午饭,你恐怕不愿意。”    “晚饭呢?”    “也约好朋友。”    “那只好改天。”    “不能在电话说吗?”她很想帮我。    “不”    “那么明天见。”    “好的。”我非常惆怅。    有人敲门。    女侍捧人一大篮白色的花。    花篮直径约有一公尺,把女侍身体遮去一大半,香气扑鼻,任何女人都会为之吸引,篮里插着板子、剑兰、玫瑰、茉莉、百合、铃兰、蝴蝶兰。夜来香…密密麻麻,深深浅浅半透明的各式大小花瓣使我伸手接过,把面孔埋在里面。    我问女侍:“谁送来的?”声音很久没有这样温柔过。    “是朱先生。”    我呆住,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?    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这里正确的地址,只知道这间郊外小旅舍布置优雅,风景恰人,许多人特地开车来喝咖啡,因为近我家别墅,我来过一两次,昨夜才摸得到地方。    接着又有人敲门,打扮明艳的少女一脸美丽的笑容:“陈太太起来了吗,朱先生叫我来问一声,陈太太可否赏脸同他喝一杯咖啡。”    我真的摸不着头脑。    “告诉我,小姐,你是谁,朱先生又是谁?”    “我是本酒店的公关助理,朱先生是我老板这里的董事长。”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朱先生查注册部,才知道陈太太住了进来。”她仍然满脸笑容。    我捧着花踌躇,缓缓把篮子放茶几上。    那位小姐似有无穷无尽的耐心,出来做事,真不容易,什么是分内,什么是分外,根本没有界限,讨口饭吃,至要紧听老板的命令。    不禁心酸起来,我的委屈,又何止这一点。    那个女孩试探地问:“我怎么回复朱先生?”    “你同他说,给我二十分钟。”    她松口气,我一答应,她得个彩,可以去复命。    篮中花令整间房间充满香气,我打开浴室门自顶至踵洗一遍。十年没约会过异性了,约会是古老的情调,渐渐不再流行。    现在要接触异性,最方便是到跳舞场去,一个人进去,两个人离开,同谁有什么关系。    约会,累赘而不切实际,劳神伤财,不过这也不算约会,他不过想再一次表示歉意。    昨日的衣服皱得像核桃壳里取出,我只得唤人将它拿去熨。    又没有化妆品,我一筹莫展坐在沙发上发愁。    罢在烦恼,女侍捧着盒子进来,软纸里是一套午间裙子,灰紫色。    我取出抖松,裙子撒开来。    即使亲自出去挑,也不会买到更好的。    这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了。    我呆一会儿,穿上裙子,刚好合身,去拉开窗帘,发觉天在下微雨,一玻璃的珠光。    侍役在门外等。    我握着手袋,由他领我下去。    这间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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