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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七场赌一个在你心里的位置  (第3/3页)
这个节骨眼吵架好不好?我们现在状况都不好,先各自冷静一下,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。婆婆那里--我会看情况,尽可能赶过去,好吗?”她没说好,也没说不好。    各自挂了电话,他往后仰靠玻璃门,闭上眼,掩去眸底的纠葛痛楚。    她指责他,不懂爱,待她不上心,但--她又怎么知道,他连怎么爱自己,都不知道。    一直以来,他所有的心思,都只有他的家族,如何让每一个人更好、如何不让爷爷辛苦创立的事业毁在他手中,他拚尽自己的全力。    这辈子,他早就将自己奉献给家族,连自己都容不下,又怎么装得下她?    他不爱自己,也不爱她。    但是,贪恋她给的温暖、贪恋被她所爱的感觉。    他知道这对她不公平,也一直都清楚自己的自私、清楚自己亏欠她,可是,他无力还。    他不知道,一个不爱自己的人,该怎么去爱她,回报她最想要的爱情。    他自己,又何尝不痛苦?    “二堂哥?”    身后传来杨叔魏迟疑的呼唤。    “怎么了?”他挺直身,回头。    刚刚…是不是在二堂哥眼底,看到一抹泪光?    虽然擦得很快,但,他有看到颊畔留下的残泪。    “那个…护士刚刚来通知,检验报告出来了,你要不要一起去--”    话未说完,杨仲齐几个大步迈开,率先走在前头。    医生已经等在加护病房门口。    “亲属里有没有比对符合的?”他一来,劈头便问。    叔赵情况太紧急,多拖一刻,变量就多一分。    “杨仲齐哪位?”    “我。”    医生点头,抽出他的检验报告递去,以及,捐肝的手术同意书。    “你考虑看看,要不…”    一目十行看完报告结果,他直接抓来手术同意书,一秒签完名,再塞回对方手里,连犹豫都不曾。“请用最快的速度安排手术!”    杨叔魏眼眶泛红,满心感动。仲齐哥明知道,大哥实质上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,却仍愿义无反顾。“谢谢你,仲齐哥…”    杨仲齐瞪他一眼。“我救我自己的兄弟,用不着你谢。”    更久、更久以前,那时,叔魏还是个不懂事的小笨孩。    父母出国洽商,原本,是晚三日才会归来,只是为了陪独生子过十岁生日,提前划了后补机位,却成了那班死亡班机的两抹幽魂。    他连哭,都哭不出声。    父母是变相地为他而死,他有什么立场哭?    他更怕,那么疼他的爷爷,会不会也这么想?然后开始讨厌起这个害他最心爱的儿子赴上死亡班机的孙子。    他讨厌自己的生日,他不出生就没事了。    但爷爷说:“这个家,原本是显仲在扛,现在他不在了,当儿子的就要担起父亲的职责。”    他懂了,也重新找到自己人生的立足点,可是…心还是好痛。    那时候,只有叔赵知道,他每晚流不出泪的无声哭泣。    他总是来陪他,安静地弹琴给他听,弹一整晚,重复弹同一首。    他还记得,那是肖邦的〈夜曲〉。    每一晚都弹,一弹就是大半夜。八岁小孩,没有更好的安慰技巧,他只会弹钢琴,傻气地想到用琴声来安慰他。    直到有一晚,干涩的眼眸突然涌出水来,停也停不了。    他不知道,为什么这旋律会让他那么想哭,听着、听着,不知不觉就放声痛哭起来。    叔赵坐在他旁边,拍着他的背,八岁小孩能想到的极致安慰,只是一句--“没关系,我爸爸分你。”    “我其实…很害怕。”不敢告诉任何人的心事,只能对年龄相近、与他感情最亲厚的叔赵说。颤着声吐实:“爷爷说,要把这个家交给我,代替爸爸做他的事情,可是…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,我怕…我会做不好。”    “那我帮你。以后你做什么,我都挺你,不要怕。”    猛然睁眼,一时无法将情绪抽离,胸房纠扯,疼痛。    惊慌想坐起,腹间痛楚让他摔回病床,无声喘息。    在病房照顾他的杨幼秦赶紧上前来。“仲齐哥,你要什么?”    “叔、叔赵。他--”说好,要一辈子挺他的那个人…还在吗?    “他没事。医生说术后状况很稳定,不过还没有醒来。”    “我要去看他。”    “可是你才刚动完刀…喔,好啦好啦,我去问一下医生。”心知二堂哥想做的事,没人能劝退,杨幼秦直接省下力气,去护理站借轮椅比较实在。    等到加护病房开放探视的时间,杨幼秦推着轮椅,与他一起进加护病房。他静静地看着,苍白脸容、微弱到必须靠仪器维持的呼吸,生命力脆弱到一碰就会消散…    一次,又一次,眼睁睁看着生命中最亲、最爱的人一一离他而去,他却无能为力,这种痛,他尝得够多了。    他拿起随身听,按下播放键。“还记得吗?这是你弹的。”他一直都记得,彻夜为他弹琴、说要将父亲的宠爱分一半给他,一生相挺的手足情义。    “杨叔赵,是你说要挺我一辈子的,我连肝都给你了,不要骗我,不要放我一个人单打独斗。”不要再让他,失去亲爱的家人。    这首〈夜曲〉,在当年,伴他熬过哭不出声的夜晚,他希望,也能带着叔赵,走出醒不来的黑暗。    “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他倾前,在那人耳畔悄声道:“我结婚了,三年前。”    直起身,笑了笑,眨去眸底的泪雾。“惊讶吧?你是第一个知道的,想不想看她?想就快点好起来,我带她来给你看。”    “看谁?”幼秦好奇地问。    “不关你的事。”    “…”算了。这两个人常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,爱搞小团体。    幼秦吸吸鼻子,一面腹诽他,一面鼻头泛酸。    --所以四哥,你真的不要丢下他,不然仲齐哥性子那么深沈,有事又爱闷着不说,现在连唯一分享他心事的人都没有的话,他会更孤单。    去过加护病房的当晚,杨叔赵终于清醒。    接着,一日比一日更好,生命迹象趋于稳定。    杨仲齐的一块肝,换回了他的命。    鬼门关前绕一圈回来,失去健康的双腿,却能好好活下来,为此,杨家上下无比感恩,再不敢有更多要求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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