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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伤逝  (第3/3页)
已成年了,还把烦恼带回家来,平日又不见有什么好处给父母,真不争气。    从头到尾不发一言,更不要说是劝慰、分析、帮忙。    试过三两次,谁还缘木求鱼。    既然没有话说,回家作甚,按期奉献支票一张算数。    出外靠朋友,逢遇棘手事,玉盈必找巧明。    携香槟两支,上门讨教。    巧明一开口必然说:“什么大不了的事,我来帮你研究研究。”    拆开了细究,结果简单得很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就算一刻解决不了,也可以耸耸肩说:“时间总会过去,届时不妥之事自然会统统摆平。”    今后有烦恼,不知何去何从。    巧明很乐观“你一定会找到新朋友。”    “恨我的人渐多,传闻繁杂,不比初出道,没有污点,此刻交关友,心存顾忌。”    “不会的,只要你先伸出友谊之手。”    讲得这样老土,玉盈不禁笑了。    玉盈在附近徘徊一会儿,走到区律师事务所。    区律师一经通报马上走出来。    “正找你呢,吴小姐。”    玉盈坐下来,把巧明的门匙交返给他。    “徐巧明女士把她拥有的一切全给你。”    玉盈一怔。    “数目不大,毋需缴税,手续一清,即可移交。”    “她本人有许多亲戚。”    “这是她的意愿。”    玉盈忽然笑了“我本身的身外物且无人承继呢,不不不,区律师,我授权你将之变卖,捐奖学金到大学堂帮有志求学、饱受白眼的清贫子弟。”    区律师沉默一会儿“真的如此,我可以替你们办。”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    徐巧明与吴玉盈两人均靠奖学金念毕大学课程,回馈社会,天经地义。    “区律师,我也想在这里立一张遗嘱,我是个独身女子,并无承继人,身后亦想为社会做一点事,当年我考过七处奖学金才蒙录用,我非常感激这种设施。”    “我替你代拟文件好了。”    “我稍后再来。”    “我们会与你联络。”    区律师送客直送到门口,终于忍不住,对玉盈说:“吴小姐.你休息多一点。”    由此可知,脸色一定相当难看了。    返到家中,只觉天旋地转,电话录音机上小小留言红灯讯号不断闪烁,玉盈无瑕兼顾,倒在床上,蜷缩成虾米似,昏睡过去。    醒来时才八点半。    开一罐冰冻啤酒直灌下肚子,擦一擦干裂的嘴唇。    谁第一个来求婚,马上答应他。    为什么不呢?又不是不可以离婚。    玉盈取过电话,照着电话簿按号码,头五个朋友全体不在家,第六个七个正与同伴欢聚,对着手提电话说:“王盈,现场太吵嘈,稍后覆你。”    第八位是有夫之妇,没说上两句,一岁的孩子在旁抗议母亲冷落他,扑过来按断了线。    第九位自身难保,一开口即诉苦,不让玉盈有讲话机会。    第十位正要出门乘飞机度假。    玉盈苦笑。    她听录音留言。    “吴小姐,我是绮莲娜,老板嘱你明朝十时回公司开会,切切。”    接着是老板本人的圣旨:“玉盈,我知道你痛失良友,心情欠佳,我们何尝没有同感,但请勿将整件事扩大至不合正常比例程度,活着的人总要如常活下去,明朝十时见你。”    玉盈听罢留言,坐在那里发呆。    老板怪她失态哩,她的挚友去世,告一天假,老板已责怪她幼稚夸张,不够老练成熟,反应过激,将事情放大来做。    天。    社会对现代人的要求何其苛刻,她竟不能露一点点真性情?诚然,死亡不是特权,活着的人照样要活下去,但是,拨廿四小时出来伤逝也不行吗?    吴玉盈的时间是公家的,吴王盈这个人也是公家的,稍迟,若果她再因感情用事而坏了公家的局,相信公司会以电脑机械人来取替她。    玉盈怔怔落下泪来。    她多么愿意结一个草庐静心纪念亡友,为期三年,但事与愿违,明天就要回到公司去。    呵巧明你有什么损失呢?    第二天太阳照旧升起来,楼上人家挂露台的两只黄莺儿唱个不停。    吴玉盈被闹钟叫醒,沐浴更衣上班。    她有一只特效药,服一丸,看上去精神奕奕,红粉绯绯。    九时半到公司,十时进会议室。    幸不辱命,一向是吴玉盈的专长。    老板拍着她的肩膀出来。    走过徐巧明的房间,玉盈深呼吸一下,推开房门。    她没想到会看见一位妙龄女郎正在收拾文件,见到有人站在房门,抬起头便笑。    短发、大眼,一套海军蓝衣裳十分醒目,笑容尤其可亲。    谁?这是谁?怎么会在徐巧明房中?    玉盈还睁着眼发呆,人家反应却迅速得很,伸出手来“我叫何爱琼,伦敦总公司调我回来,今日第一天上班,请多多指教。”    玉盈不由得问:“你替徐巧明?”    何爱琼笑笑“我们这一组将稍微改动,从前的职务一分二。”    其实就是来替巧明的。    老板这时候笑着过来“已经认识了?你们俩一定可以好好合作。”    何爱琼诚恳地说:“吴小姐,我们一起午餐好吗?”    “呃,我不大舒服…”    “哪里不舒服?”老板接上来“我请客,一时正香槟厅见。”    才不管哪个伙计的胃穿了洞。    何爱琼笑说:“我还得请教最新风土人情呢,有十年没回来过。”    玉盈吁出一口气,不言语。    “我听说徐巧明的事了。”    “一会儿见。”玉盈拍拍她肩膀,不欲多说。    有人辞官归故里,有人漏夜赶科场,不知是否可以这样形容。    空出来的位子一下子被填充,房间里巧明爱用的茶花香水味还未褪尽,新人已经登场,大家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。    开头的时候,她们都有着何爱琼那样亮晶晶的眼睛,与耗不尽的精力。    巧明说的:“我对新生命有憧憬,若不是婴儿,世界早已沉沦,躺病床上,一切希望灭绝,玉盈你要承继我遗志。”    说到兴奋时,脸上泛起回光返照红潮。    玉盈抹干眼泪,补一补妆,出门去吃老板请客的官式午餐。    迟早而已,徐巧明会在她脑海中渐渐淡却,只有在午夜梦回,难得的时刻,才会想起,好友不知是否仍在等她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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